作者▏海客严丁
一声长叹,老街坊海客严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“余勋坦老先生走好”。
异乡晨起,惊见老成都文化人流沙河因病去世的消息,享年88岁。
消息让人沉痛,严丁不禁想起与他的一段辛酸陈年往事,以及交往的点点滴滴。
年他因写《草木篇》而陷文字狱。草木本是无情物,牵动右派万人愁,这成了全国反右运动的导火索,毛泽东多次钦点他这个右派分子的名字。
结果是,流沙河被发配回金堂县老家劳动,当解匠,剖圆木,锯木头,钉箱子,后来又在成都大慈寺对门的文联地盘垦荒栽红苕,先后过了二十来年的监管劳役苦日子。年大饥荒,大慈寺老街坊严丁回忆,每人每月只供应二两肉、二两油,二十来斤米。全家只能用一小团米,加一大锅水,熬成清稀饭充饥吊命。
由于严重饥荒,不少人都得了水肿病。为了搞点副业补贴家用,当时还是街娃的他要常去割草喂几只安哥拉兔,靠这点小副业来补贴学费和过年的肉食。
严丁常到东风路大慈寺对门荒地割兔草,那里是大跃进后基建下马后的“烂尾楼”工地,川科情大楼到省文联宿舍一带,全是拆迁空置的荒地,省文联让下放劳动的人在此开荒种了些红苕。砖石混杂的地面疯长的多是狗尾巴草,兔子不爱吃,于是只好顺手牵羊,偷摘点红薯藤。
四十年后,一群老成都文化人和当年右派爱在东风路河边民居的露天茶铺喝茶,一把破竹椅、一杯三花茶、几页新文稿,就可侃半天龙门阵。流沙河从文友李蓉生口中得知,华商海客就是当年大慈寺扯兔草的街娃严丁。
流沙河谈起当年在文联荒地种红苕的事情,大家回忆当年街娃偷红苕藤被追赶的情形。不过那时流沙河不是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描述的“群童欺我老无力”,尚年轻有力,穿一身旧蓝布干部装,为防人偷红苕,还要时时巡视。尽管瘦得像干豇豆,却追得风快,有时抓到了街娃还要踩背篼,缴镰刀,凶得很。聊到此,当年偷菜和守菜的一对冤家哈哈大笑,可谓相逢一笑“泯恩仇”了。
李兄将严丁打印书稿《穷则思变》推荐给了流沙河老师,求指点。第二周茶聚时,流沙河老师感冒初愈,见到严丁,嗓音沙哑,弱弱地笑道:”这两天正看你书咧“。
严丁心想,我生怕出书后人们不屑一顾,或者翻翻目录和照片,便束之高阁了。居然有了这这么高水平的读者,还连着两天看下去,真是受宠若惊。
“这本书可叫陋巷街娃”,沙河老师边说边提笔写道:“喜见大慈寺外之民居及本书主人。”
市面上见惯了流沙河一笔一笔写出的古朴毛笔字,没想到沙河老师还有这样飘逸漂亮的钢笔字,文友们羡慕地说:“这题字太少见,值得珍藏!“
四川人民出版社发行《穷则思变》后,为感谢流沙河这位大名鼎鼎文化人,严丁特地送他一本,并在扉页题了字:当年扯兔草,偷您红苕藤。街娃变华商,今作送书人。
流沙河后来越老越精神,写书讲学,忙得不亦乐乎,或许与当右派时下放被迫劳动有关。锯木头和栽红苕,对于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知识分子,说句黑色幽默的话,是难得的体育锻炼哦。
年11月11日严丁从网上得知流沙河庆祝86大寿。想到流沙河因草木篇而被下放劳动,种红苕、锯木头,苟全于文字狱盛行的世界,反而得以长寿,借讽草木有德,写一联遥贺,请*女士转沙河老师:
精神矍铄,全靠荒年栽红苕;文风犀利,得益盛世锯木头。
横批:草木有德
署名:陋巷街娃
流沙河虽诗篇享誉全国,却厌恶与“著名诗人”们打交道,他无可奈何地说:“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后,我写不出诗来了……”
为什么?那时诗词圈子内劣币驱逐良币,“著名”诗人们拉帮结派,衮衮登台,弹冠相庆。获奖作品有的过度讲求格律平仄,味如嚼蜡;有的莫名感叹连篇,不知所云。“写那类‘诗’不是他的兴趣所在!”
严丁曾在某